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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交际的故事有哪些

2022-10-30 02:33 作者:澎湃新闻 围观:

《破产书商札记》:近百年前一位古怪书商的故事,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澎湃新闻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情景交际的故事有哪些1

苏格兰最大的二手书店老板、畅销书《书店日记》作者肖恩·白塞尔说:“在外人眼中,书店老板多半缺乏耐心、偏执、厌恶交际——而这好像(大体上)就是现实。”

《破产书商札记》就塑造了这样一个书店老板形象。这本书是一个虚构的古董书商的故事,作者威廉·扬·达泠化身爱丁堡的“破产书商”,通过近50篇文章,煞有介事地讲述了一个书商的生活,记录“古怪书商”的轶事和思考。有对书铺环境的描写,如书铺后面的里间、书铺的大门和书架、书铺的邻居花布商等;有对经营状况的描写,如橱窗展示、订购存货、接待主顾、书铺的邻居等;也有对书籍内容的探讨和思索,如关于未来、关于“写作狂”、关于诗歌……

读者由此会相信世界上真有这样一家书店和这样一种生活。

《破产书商札记》

书商不修边幅,病恹恹的,是个无聊人物,不过聊起书来滔滔不绝的劲头可不比任何人逊色。通过轻松、诙谐又充满调侃的口吻和语气,作者创造了破产书商这样一个有趣和可爱的人物。作者常常借主角之口,由一个具体的话题转移到谈论一般的书籍,比如在橱窗里发现了几只蜘蛛,就能联想到蒲柏的诗句“它沿每一根线活着”,显示出对图书的广泛涉猎和熟知。这样一个爱书之人,最后竟以破产自杀告终,读来令人唏嘘。

最近,“我的枕边书:《破产书商札记》分享会”在北京举办。本书译者王强与北京大学燕京学堂院长、傅雷翻译出版奖组委会主席董强进行了分享。

分享会现场

《破产书商札记》是威廉·扬·达泠作品的首次引进,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了一位成功的商人盘下了面临倒闭的书店,书中呈现了书商日常生活方式的种种细节,同时也思考了阅读、战争、生命等多方面的意义。

王强说:“原著中书商经营的书店是有原型的,那是一家作者居住地附近的书店,后来这家书店倒闭了,作者就买下了那个书店。”这也直接导致了这本书的诞生。王强认为自己与达泠是有一些缘分的,达泠于1962年离世,这一年王强刚好出生,《破产书商札记》的原版也是王强无意中读到的,而从达泠的阅读品味中王强看到了一种相似性,这些因缘际会,让王强决定去翻译这本书。

王强对于《破产书商札记》倾注了很多情感,他认为这样一家书店隐喻着生命的永恒,他写道:在爱书者博尔赫斯看来,思考“世界是无限的”,并非是一种缺乏逻辑的体现。在短篇小说《巴别图书馆》中,他以亲证者那样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所有爱书者宣布,“世界”其实是一座人称“图书馆”的永恒处所,即使唯一的人类濒临灭绝,但这一永恒的处所,这座永恒的“图书馆”,也就是所谓“无限的世界”,却将永远存在下去,它——“灯火通明、孑然独立、望不到尽头、没有丝毫的动静、里面藏满珍本、不派任何用场、永不腐烂、神秘莫测”。

“对于真正爱书者而言,生命中曾经碰巧走进去的那些真实的抑或想象的‘书店’又何尝不是某种‘无限的存在’在此一世间所折射出来的一个个无限的‘翻版’?读者此刻走进的《破产书商札记》,我相信,正是这样一间‘经典的书店’,虽说搭建之时,它所使用的砖石乃是一块儿一块儿平凡却逼真灵动的文字;而欲探得任何书店真正的生命肌理,归根结底,要在探得其背后拥有者、经营者那往往障而不显甚至泰半是讳莫如深的心灵肌理。”王强写道。

《破产书商札记》原版书影

翻译这本书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王强说自己遇到的难题是首先需要确定翻译原则,要控制住自我掩盖原作,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另外书中有很多唯美的修饰,例如结尾的“好了,好了”,他思考了两个月的时间,他说:“这句话之前出现在和毒蛇的对话中,像是在表达接受生命的终结。我看的是修订版,第一版的这句话后面还有很长的内容,达泠在修订版中把那些内容都删去了,我想这或许是达泠想表达的对死神的态度,就像对毒蛇一样,是主角就要接受一切终结的意思。”

《破产书商札记》的作者达泠爵士的经历也很传奇,他于1885年出生于英国卡莱尔,参加了两次世界大战和爱尔兰独立战争,担任过英国下院议员以及苏格兰皇家银行董事,管理过家族的纺织品公司,1962年辞世。他在1931年11月出版《破产书商札记》和1938年出版续编《破产书商再开口》时均未署名。在书中虚构叙述主体时,达泠预设这位书商参加过一次世界大战,头部中过弹片,所以他神叨叨,性格孤僻,和现实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他又对书,对由书引发的关于美、抑郁、生命的问题有深入的思考。这一点从书中所收录的如《关于自杀的札记》《关于自杀的札记之补笔》《延缓处决》等文章中即可见一斑。

王强认为,从商业角度来看,达泠是个非常成功的人,而卖书是全部商业行为中最浪漫的行为。就像他在书中写的:“回到书铺,我在我的书架间闲逛。礼拜天慢条斯理翻翻我的书乃是莫大的乐趣。我的书唯有这一天才是我自己的。”

《破产书商札记》中也有许多今天读来轻快又有趣的内容,如书中写道:

我曾经写道我在我书铺里一直是孤身一人,但,最近几个月,我养了一只猫来作伴儿。猫是理想的文学伴侣。一位太太,我有把握说,要是跟猫比起来只会甘拜下风。狗是无法接受的。它也许适合于肉铺——在一个书铺里它会格格不入。就同一只猫而言,书贩所养的与鱼贩所养的和烤面包师所养的从性情上讲乃是截然不同的动物。

在那些铺子里猫是派用场的动物——我揣摩畜养它是为了吃掉鱼的内脏或者控制住种种鼠患——但在我的铺子里,它的功能则是那种体现亲密友好性质的。它同时兼具装饰性——沉思性——涵养性, 它在我内心产生出异乎寻常的镇定与满足。我的猫有辨别力。

从文学创作角度来看,达泠当然也是成功的,他让那个破产的书店在文学中永恒了。董强觉得这样的行为非常文学,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现代创作,把自己变成故事中的人物。把书籍中的想象空间和物理空间融合在了一起。

如分享会的主题所言,这本书也是王强的枕边书,陪伴了他十几年,这也让两位嘉宾思考:在短平快的今天,阅读究竟意味着什么?纸质书的阅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王强表示,自己最自豪的收藏是乔伊斯的书,从著名的《尤利西斯》到乔伊斯和马蒂斯的双签名书籍……但最重要的还是阅读它们。达泠笔下的这名书商是非常真实、鲜活的文学人物形象,只有我们阅读这样的作品,才能让人物复活。他说“《破产书商札记》作为一本将近一百年的书,现在读起来仍然具有现代精神,反映一种十分宽广的生命态度”,而他又能够用中文把这样的人物复活更是一种很美好的事。

就像书中“诗歌选集购买者”篇说的那样:“我不会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到这毫不含糊的四行诗句的挑战而兴奋不已付诸行动的人……可单单冲着下面几行文字,我也会将它购下……对我而言,这简直妙极了。”

对于选择纸质书还是电子书进行阅读的问题,两位嘉宾也有非常统一的答案:在电子书流行的时代,纸质书给读者带来的阅读维度是电子书提供不了的,这种维度体现在读者阅读前后所感受到的时间流逝。

董强表示,电子书是一种虚拟物,而纸质书是有“肉身”的,阅读纸质书的过程就是阅读“肉身”的过程,在读《破产书商札记》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书中非常有画面感的场景,包括对于书店内外各个角度的描写,如太阳照射的方向、书架的位置、路边的行人……这些画面唤起了人们对“读书”行为的反思。

情景交际的故事有哪些2

来源:人民网-澳大利亚频道

为纪念中澳建交50周年,中国驻布里斯班总领馆与人民网澳大利亚公司联合举办的2022“当考拉遇见熊猫”微视频特别征集活动将于9月1日启动。

活动倡议澳大利亚人和在澳华侨华人、中国留学生以双方友谊“见证人”和“记录者”的身份,讲述以“见证中澳友好50年”为主题的故事,鼓励参赛者分享自己亲历见证的中澳友好往来故事通过社交媒体与大众分享,增进中澳两国人民对中澳文化的认识、相互理解及尊重,并通过社交媒体及微视频大赛官方及合作平台发布传播。

“考拉”代表澳大利亚民众及当地社会,“熊猫”代表在澳华侨华人、中国留学生或中国元素,“遇见”作为个人视角,引导参赛者讲述他们眼中的中国或澳大利亚。通过开展特别征集活动,庆祝中澳建交50周年,同时推动澳大利亚社会各界了解中国文化,帮助在澳华侨华人、中国留学生更多地了解多元文化的澳大利亚。

文字故事征集时间从9月1日开始至10月30日截止,参赛选手可以使用中文或英文书写自己的故事并配以相关图片丰富故事内容,并将文字故事发送到活动邮箱。入选文字故事的参与者可选择自行拍摄或由人民网拍摄并制作成微视频。

视频故事征集时间将持续进行到11月30日。视频故事的展现形式包括但不限于对着镜头描述、情景演绎、绘画、沙画、动画展示、歌唱、饶舌等。视频作品既可由选手自行通过社交媒体平台Facebook、Twitter、Instagram或TikTok发布,并附带话题# koalameetspanda,提及@活动官方账号;也可直接将视频发送至活动邮箱。

征集结束后,主办方将从视频质量、内容、网络播放量等方面进行考核,挑选出优秀作品在布里斯班举行作品展播,并向入选作品的制作者颁发精美礼品。

情景交际的故事有哪些3

张怡微的新短篇小说集《四合如意》在7月份出版上市,共集合了《四合如意》《步步娇》《冉冉云》《端正好》等十二则中短篇小说。小说所关注的与探索的议题,仍是张怡微所熟悉的领域:世情。在张怡微的个人作品序列中,《四合如意》应归为“家族试验”中。自《细民盛宴》《家族试验》出版后,张怡微便着力于“家族试验”的创作与构建。

《四合如意》

所谓的“家族试验”,则是“一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故事,所以这些故事谈论爱,谈论友爱,和暂时的爱、暂时的友爱”。简而言之,是组合的生活与情感。在《四合如意》中,张怡微的写作没有局限于上海,而是“聚焦于当下青年一代——他们伫立在科技更新,财富神话的年代,在表情包、弹幕、播客、直播构建的电子丛林中表达自我、分享经验、传递情感,在不安、怀疑、欲望的纠缠中寻踪、辨析生活的真相,权衡得所。”

张怡微在《冉冉云》中借小说人物之口,提及契诃夫的晚年小说《主教》。在契诃夫的小说中,主教与老母亲见面后,思念倏忽回到了童年。老母亲则困囿于主教的身份,与儿子的交流,变得谦卑、客气与战战兢兢。位高权重的主教在身殒后,曾经深爱着他的百姓们,迅速地将他遗忘,唯有他的老母亲仍在记挂着他。而他,也终于不是主教了,而是往日的儿子。

主教与母亲的错位思念,自然是令人泫然的。可我们不禁要问,母子俩见面时,为何不直抒胸臆,诉说各自的思念呢?生活并不是戏剧,也不是小说,无法归纳主题或升华精神。它看似井然有序,实质上是混沌难明,因此《主教》是一篇充满遗憾与令人惆怅的小说,它揭示了日常生活中残酷的定理:对于生活我们知之甚少,我们无法彻底理解他人,也无法彻底理解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壁垒坚不可破,人与人之间的缝隙,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我们受缚于当下,无法顺畅地抵达预期的未来,所能拥有的也许只有无法变更的过去。正如詹姆斯·伍德在《什么是契诃夫所说的生活》一文中所言,“契诃夫想到的‘生活’是一种扭捏的浑浊的混合物,而不是对诸事的一种解决。”

张怡微自然是熟悉契诃夫的,对詹姆斯·伍德想必也不会陌生。她对自己的小说创作的认知,清晰,稳固,强劲,几乎难以让评论者有更多的阐释的空间。她提出“家族试验”的观点,将小说归类在“新世情小说”之下——于《四合如意》,则是“社交媒体一代的新世情小说”——在《机械与世情》一文中,张怡微是“2017年起,我做了一些尝试,讨论符号性的“虚拟身体”之于世情故事的意义”,进而“机器显然不会带领我们开拓神性的边界,但它是一种强势媒介,会照亮人性的冲突,世情的复杂”。

微信、微博、抖音、淘宝、直播、表情包虽是虚拟的、无形的,但实质上它们和有形的河流山川、写字楼、房屋、汽车等构筑了异常坚固、稳固的“物质”世界,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空间。显而易见,社交媒体、通讯技术等机器在张怡微的小说是承载世情的载体。

尽管机器非常重要——时代的特征,城市的特征——在阅读张怡微的小说时,我却也常常略过。对小说进行社会学式的解读,抑或阐释小说中所蕴含的社会意义,自然是难以出现偏差的,但也容易遮蔽小说真正的卓越之处,容易让作者的独特消融于某些宏大的议题中,容易让小说中的人物迷失在标签之中。张怡微的卓越在于对生活的观察与体会。这种观察,并非是刻奇式的打量,或者批判性的展示,而是体贴地、宽容地应对着小说中人物所面临的一切——既有生活中的困难,也有道德上的艰难。这一切,都是生活中失落的秘密。在许多时候,让人难以启齿,也难以抉择。我们无法解决,只能等待着时间或者生活慢慢地消化它们。

小说集同名的《四合如意》是我所钟爱的短篇小说。它的内容,并不是像题目所揭示的“如意”,相反是处处不如意。盛明与茹意是分隔两地的情侣,前者在伦敦念人类社会学博士,后者是上海某中学的老师。网络让恋情得以延续,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地拉大,像是条不断被拉扯的绳索,渐渐变长,变细。绳索是坚韧的、绵长的,并不容易断裂,却容易被人忽视与遗忘——甚至,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四合如意》当然不是一部恋爱小说,而是原本两人叠合的人生,逐渐像大陆漂移一样,慢慢地错开,逐渐像上海与伦敦的时差一样,清晰可见。生活是流动的,人生亦如是。

《四合如意》的精妙在于张怡微将盛明和茹意的恋情悬宕起来。准确地说,是将两人的人生悬宕着,没有动用叙述者的权力,武断地给他们一个出口,或给出一个名正言顺的结局。简而言之,没有野蛮地将时间截断,而是给人物裕余的时间与空间,去咀嚼与处理日常生活的苦涩与欢喜。“……想到这里,茹意心头掠过一阵尖利的刺痛,她鼻子一酸,并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好在,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是小说的结尾。但我们知道盛明与茹意的生活并未终结,因为“一天很快就要来了”。故而,“四合如意”实质上是期许的状态,正如“花好月圆”“阖家欢乐”,是对幸福的期许,而非描摹。——理解成描摹,小说则散发出微妙的反讽的况味。

张怡微是善于反讽的。散见在文本中的“金句”,即可证明:“钱,就是男人的面目,它变来变去的,怎么看都像一张前夫的脸,真让人恼火”(《端正好》)、“他在旅途中开始结识一些小他十多岁的老年妇女,宛如一场丧偶后的狂欢”(《缕缕金》)“不愿意看到闺蜜衰老,就像不愿看到自己衰老一样,是一个心灵镜像,并不是岁月的真相”(《一春过》)、“爱情在这个时代里越来越像中晚期病人喉咙中那口痰液”(《煞尾》),等等。这些句子,自然是令人莞尔的,亦可窥视作者性情与才情的。最微妙的反讽出现在《寄生草》中结尾,结束在台湾的恋情后,茱帕回到上海,准备开启新生活。在台湾生活的日子,茱帕是遭遇中年职业危机的大学教授马克的女友。两人宛如夫妻,同居在一起。实质上,生活犹如死水,凝滞不前,丧失了向前的冲动,也破坏了追缅的氛围。凝滞中,茱帕遭遇了来自北京的记者乔比。她确认了欲望,于夷犹间相信自己遭遇了爱情。沉湎于过去的马克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挽留茱帕(在他的故事中,我们看到婚姻是如何一步步破碎的,生活是一步步坠落的)。回到大陆的茱帕,前往乔比工作的报社——

“‘别着急,他很快就来了。送孩子上学。’编辑答,‘北京的交通真的,哎,甭提了。不过记者也是毫无时间观念的人,我跟他说过你来了。再等等哈。很快就过来。你要喝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茱帕在原地呆若木鸡。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是必然的。茱帕是注定无法获得欧亨利式的幸福的与爱情的。这倒不是小说家的自私,而是生活中“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以茱帕、马克、乔比来命名人物,大约是营造了“欧美人在中国”的氛围。换言之,这是一篇充斥着错置感的小说。人生在错置、情感在错置、自我在错置,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置的。结尾的反讽(或者反转?),让我想起张爱玲的小说《五四遗事》。

但更接近的还是《鸿鸾禧》,题目与内文错位,反讽的张力便生焉。张怡微喜欢这种错位,亦沉迷于“对照”——豆瓣网友北部辰光的《世情与时间——读<四合如意>》一文对张怡微“对照”的理解与阐释,非常精彩,指出张怡微小说中的“时间的魔法”与“今昔之比”。“对照”一词源于张爱玲的《对照记》,但并非是她发明的,是古典文学中固有的表现手法,如“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等等。站在人生的长河中,不管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不免有“对照”“参差”之感。“对照”是生活的常态。

反讽是容易滑落成嘲弄。反讽,是理解他人的不幸,对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后,所发出的笑声。它剔除了傲慢与刻薄,将自身置身于困境之中——严格地说,唯有经历过不幸与困境,才会对一切困境感同身受,才会整理心绪与心智——所露出轻笑,进而帮助我们应对日常生活中艰难与琐碎。而嘲弄,则是傲慢与刻薄的结合体,它无所顾忌地发出笑声,用所谓的“批判”遮掩自己傲慢的态度,对他者的不幸与困难,进行制造与消费。张怡微的小说中的反讽当然是不仅仅止于“金句”,而是渗透在小说的肌理中的,是“突然绽放的细节”,是“稳固的实体”,是“缄默的事件”。它所能传达的,远不只是讽喻的笑,而是带我们走进更加广阔又难以言明的瞬间——

“夜里九点,外公没了呼吸以后,外婆悉数通知了子女们,通知了外公的老单位,通知了外公的堂表兄弟,最后才通知了外公的亲兄弟。母亲说,这种通知顺序表现了老太太一定是早有准备的,她和外公的亲兄弟们关系并不好。也有人在电话里说,在家里走,比在医院里走要好,持这样观点的人还不少。外婆说,是呀是呀。郑梨母亲说,其实她等这一刻等很久了,都没耐心了。郑梨父亲问,那老太太现在人还好吗?郑梨母亲说,还好,通知完亲朋好友她就睡觉去了。”

这是《步步娇》中,外公死亡后郑梨家的情况。初读之下,似乎有些漠然,所有人——尤其是外婆——都松了一口气。病除了折磨病人自己外,还折磨着家属。我们能指责外婆的“都没耐心了”吗?当然不能。这样的细节,是否揭示了外婆与家人们的自私?并不,它之所以让人感到骇异,不是揭示人性的自私与道德沦丧,而是我们处于外婆同样的境地,处理得并不会比外婆好?张怡微把死亡当作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没有将它诗意化与戏剧化,也没有升华出抽象的主题来。

多年前,读王安忆为“短经典”系列小说所写的总序,记住了一句话:“好的短篇小说就有了一个定义,就是优雅。”至于“优雅”为何?是“好的短篇小说就是精灵,它们极具弹性,就像物理范畴中的软物质。它们的活力并不决定于量的多少,而在于内部的结构。作为叙事艺术,跑不了是要结构一个故事,在短篇小说这样的逼仄空间里,就更是无处可逃避讲故事的职责”,是“一旦开头就必要规划妥当,不能在途中作无谓的消磨”。而“优雅”,则是在逼仄的空间创造出裕余来——像是绅士,衣服要剪裁得熨帖,不能像紧身衣,暴露出凶狠的肌肉,也不能太宽松,衣服吞没了整个人。

故事常常以小说的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或者,更苛刻一点,许多短篇小说作者满足于讲故事。其中原因,也许是故事让人放心。于作者而言,讲好故事,完成“跌宕起伏”的规训,便是完整的写作。于读者而言,一件事有始有终,一个人命运有所着落,便是成功的阅读。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抽离了灵魂,将自己与现实生活隔离。当阅读结束后,并不希望为小说中悬而未决的命运而忧虑。读者需要确切的答案,正如考试需要明确的分数。优秀的短篇小说家不应当满足于制造完整、制造准确,而是在有限中创造无限,在狭隘里挖掘广阔。即使是篇幅限制,也不应当武断地审判人物的生活与命运。

短篇小说需要结尾,但并不需要“尽头”。因为优秀的短篇小说不是法官的判决词,而是晦暗不明的日常与命运的交集。它没有尽头,也不应该有尽头。在《四合如意》最为优秀的小说中——如《四合如意》《缕缕金》——张怡微展现了卓越的空间能力,从而让我们忽略短篇小说本身的狭隘。她打破故事的规训,以及去戏剧化的书写——日常生活是枯燥的吗?当然不,而是我们在琐碎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羸弱与阴暗,看到平静大河之下的暗涌——这些并不需要我们去批判、指责,而是提醒我们以更审慎的态度去审视生活与自我。

在张怡微的小说里,常常会金句闪现——都是深刻的洞见,是她观察与思考所得出的结论,令人钦佩的博学与洞察力——《四合如意》中则是关于网络文化的观察与思考(表情包、豆瓣帖子、聊天机器人)等等,它们或借人物之口,或借叙述者之口说出,以符合小说主题。这些句子或段落,像极了衣衫上的珠花,熠熠生辉,有时难免会过于耀眼。《白观音》是篇急迫的小说,正如《机器与世情》所提及的微软小冰写诗一般,是个轰动一时的事件或现象——事件与小说并没有必然的,也不一定能催生优秀的小说。在《白观音》中,张怡微引用的素材是一起发生于豆瓣网上的大事件——KFK穿越帖子——再穿插着偷渡女孩阿琳在异国他乡的生活与日常。阿琳的生活,像是KFK的跟帖。《白观音》是篇急于跟网络文化产生联系而诞生的小说,它当然是巧妙的,然而却也成为了“记住那个标本般的空城”。

因此,张怡微的小说在极力擦拭现实与虚构的界线。在有些篇章中,用力过猛,界线虽擦拭了,但也留下更深的痕迹。有些篇章,那条界线,淡如影,几乎不存在——我们知道她笔下的人物,像我们一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为生活欢喜着,也为琐屑事哀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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