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十全十美
“这不才十一月吗？风就这么冷了。”老班长石泉缩了缩脖子，收回定格在松柏坡上的目光，转身进了宿舍。屋里很干净，用具虽有些旧，却都纤尘不染，搭在洗脸架上的毛巾还能模糊分辨出印了个“奖”字。
临近退伍，石泉已经把上次送补给时战友带来的几包烟抽得差不多了，看着空空如也的烟盒，石泉有些无奈。石泉当然知道班里哪还能搞到香烟——“刺头”刘材袜子里面就藏着两包。可知道归知道，石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小子没少挨我剋，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有意见……想到这里，石泉双手狠狠揉了一把脸，把空烟盒放在鼻子下用力吸了一口，试图寻找曾经的味道。
“班长！你出来，我要跟你谈谈！松柏坡见！”天才蒙蒙亮，石泉突然被一阵破锣嗓子加狂暴的敲门声吵醒，一个激灵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终于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刘材。
“这小子，是要跟我算账吗？谁怕谁！”石泉手脚并用地穿衣洗漱，气喘吁吁地跑到松柏坡，一眼就瞅到了站在空地上的刘材，还有他身后几米远站成一排的一班人。
“你们几个臭小子搞什么名堂！”
“慢着！”刘材伸手止住石泉前行的脚步，嘿嘿笑了两声，“班长，咱俩这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练练那是肯定过不去的，不过咱连里有规定，禁止打架斗殴。”
“你想怎么滴？”石泉被搞得有些懵。
“所以，我们今天的挑战用——文斗！”
刘材走到石泉面前：“班长，我最近练了一门手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拿走你身上的东西……”
听到这里石泉皱起眉头，盯着刘材说：“小子，有些本事是本事，有些本事不是本事，别拿自己开玩笑！”
刘材不理，继续说：“五分钟内我要从你身上拿走十样东西，如果成功了就算我赢，否则算你赢，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
石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只见刘材嬉皮笑脸地用左手拍了拍石泉的右肩，右手顺势在石泉左口袋上一划，停在石泉眼前时，手中已经夹着一支香烟。石泉一惊，连忙去摸自己的口袋。这时，刘材拍在石泉右肩的手也停在了他眼前，同样也夹着一根香烟，石泉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自己哪还有香烟？
“你……”
未等石泉说话，刘材的左手又轻拍了一下石泉的后背，回到眼前时，又夹着两根香烟。
“上体挺直，自然挺胸，这可是你教我的哦！”
就这样，在石泉的一脸懵和刘材的滔滔不绝中，不到两分钟时间，刘材从石泉身体各处“拿”出了十支香烟。接着，刘材又左手一抖，手心中多出个纸盒，他把香烟一根一根塞进盒里，又递给了石泉。
“班长，抽烟对身体不好，以后少抽些吧！”
石泉接过纸盒，只见正面涂鸦着四个字“石泉十美”，翻过来，背面画着一个似乎是整容失败的自己，五官没有一个正常的，发型更是跟三毛有一拼。石泉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又有些想笑，还有些酸酸的感觉，伸手拍了拍刘材的肩：“你个小崽子还煽上情了啊！”
石泉的笑声有些干，刘材搓了搓鼻子，此时他身后的队伍突然变成一字长蛇，冲了过来，为首的张齐齐清了清嗓子，喊了声：
“安静！”
队伍顿时鸦雀无声。
“开始！”
然后石泉就看到了一幕极其辣眼睛的纯爷们儿军营版“千手观音”，关键是还很辣耳朵，因为这群“观音”哼唱的是南腔北调。
随着一声“立正——”，“众观音”重新归位，为首的张齐齐从身后掏出一束东西，递给了石泉。
“班长，这是我们折的纸花，没有啥好材料，用的是十种不同的香烟纸，祝我们的石班长——”
“十全十美——”整队人一起喊出来的声音齐整洪亮，像是喊口令一般。
石泉接过五颜六色的花，想对大家笑一个，但试了几次都没笑出来，都怪这花，味道真呛人：“肯定有刘材袜子里的香烟纸，熏得我眼睛都酸了！”
愣神间，一只大手搭在了石泉肩上，石泉急忙转头，发现是指导员，想要敬礼，手却被指导员按了下去。
“老石啊，我记得你从军16年了吧！”
“是的！指导员！”
“2个优秀士兵，4个优秀士官，1个优秀士兵标兵，2个三等功，总共9次获得荣誉是吧！”
石泉有些意外，自己的这些家底指导员记得可真够清楚。
“9个荣誉照理说也不少了，就是跟你这名字有点不搭，石泉十美，十全十美，你手下这群小子想着怎么着也要给你凑齐喽。我感觉还行，这不就来给你颁奖了嘛！”
说完，指导员从怀中掏出一张奖状，郑重其事地交给石泉。
“老石啊！人分开了，心还在一起呢，对吧！啥时候想家了，多回来看看！”
石泉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终于决堤般涌出来，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看，哭了，哭了！看到没，我赢了，快赔烟！”
“这群小子，又拿我开涮！”石泉终于明白了又哭又笑又生气又感动是怎么一种感觉了。泪光曚昽中，他瞄了瞄奖状上的内容：
“石班长，愿你今后的日子吃得美、穿得美、睡得美……”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
作者：程是君
播音：李晔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