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山本无思的美文

这个标题是从“山本无愁，因雪白头”一句中化来的。因为我们面前的这座山，也就海拔几百公尺高，它要是想白头，须等到冬天。倘或冬天飞雪，它白的，也不仅仅就一个头，恐怕全身都要白了，所以它这辈子是等不来“山本无愁，因雪白头”的日子了。

这座山叫大黑山，在辽南。

那天午后，看看天光尚早，有人就提议大家去爬山。我们住的地方就在山脚下的农家小院儿里，开门见山，说走就走……于是，我们一行人就顺着盘山石板小道，一路向山上迤逦而去了。

其实我们也不是爬山，因为聚会，大多是些老友，见了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于是大家走走停停，也无意于“风景”。大约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道边上遇见一个亭子，大家就纷纷坐过去了。就有人说，不想再爬了。想爬的人就打趣道，生命中许多的错失跟遗憾，就是因为不坚持，然后欺骗自己，说一切都是命运。不想爬的人回话，理想和现实总是要有差距的，留下未登顶的差距，理想才不致破灭。队伍自然分成了两拔，年轻一些有体力的，不舍得放弃这次机会，就继续攀爬。我自是打算把理想留着的那一拨，觉得把山腰当成山顶也需要勇气，人有时候要学会放下，学会放下才是人生的大境界。——理由找得似乎自己都无法拒绝自己了。

中国的智慧就是这样，这边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边却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边劝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边又安慰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生活中全是悖论啊……

但就是没人告诉我们：做好自己。

两头堵的智慧，这就是所谓的中庸吧。

我们等在半山腰，取“半”为“中”，也是自得其乐。爬上山顶的人，无非听到的风声要大，但我们可以停在那，静下心来想象那风声要多大有多大；他们能看到更远的远方，但远方以远，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想见……

想象是奇妙的，只有想象，才可以轻易地改变远方的含义……

山本无思，它是一堆沉默且沉睡的巨石，它的沉默使我们的语言苍白而轻，正如我的诗人朋友所言，人说得太多了，说着说着，就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说没了，而山，还在那里；而它的沉睡，则让我们感受到一种清醒，比如当我们从山腰望向上顶，攀爬的朋友早已消失，空荡的山顶上，除了空荡，其实什么也没有，就是说，所谓的攀爬，你怎么上去的，还得怎么下来。

……当我们两拨人重新汇到一起，谁也分不清，我们中，究竟都有谁爬上了山顶……我的那个写诗的朋友，为此写了首《爬一座叫大黑山的山》的诗，他说——

“……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的路

还要陡，还要不好走，好像

有种力量于背后不停地推搡你

但我走得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渐浓的暮色里，也像一个

刚从山顶上下来的人”

生活就是这样，其实有很多假象。

202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