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声音的美文
文|刘汉玉
常言道：父爱如山，母爱无边。古今中外，赞美歌颂母爱、纪念母亲伟大的文章，很多很多。我的母亲是位极其普通的农村家庭妇女，没有参加过革命工作，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做出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她在一九六三年作为公社生产劳动代表，参加过庆云县全县的妇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这是是她一生中也是我们全家值得骄傲的亮点。
2021年农历六月二十日，是母亲去世18周年的日子。回想起自己童年时期与母亲有关的几件往事，感慨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丢镰事件
记得我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有天下午跟着姐姐她们到三四里以外的地方去打草。回到家，已是傍晚时分。把草筐往院里一扔，就进了屋里。虽说疲惫，可还是连蹦带跳；虽说饥饿，可还是连哼带唱。房顶上的小雏燕也探出头来，叽叽喳喳，有说有笑，仿佛欢迎我的凯旋。这时母亲正在烧火做饭。当时，也不知是外面没风，还是烟囱不通的原因，满屋子里都是浓烟，呛得我眼睛直流泪。我跑到院子的外面往房上一看，炊烟袅袅，非常微弱。一顿饭，做了近一个小时，才算熟了。我的肚里，早已咕咕乱叫了。母亲从灶下起来，去了院子里。我们就马上摆上饭桌，掀开锅盖，拿出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谁知刚吃了几口，母亲进来劈头就问：“咋少了一把镰，那把新买的镰刀咋没有了呢？”我一听，心里一怔，说：“是吗，不可能啊？！”我也没在意，就继续吃饭。母亲又说：“少了东西，还不快去看看，咋还吃得下饭呢？”在她的催促下，我就到了院里，把柴草全都倒出来，一点点地扒拉，没有；还恐怕刀尖插在筐的缝隙里，又把筐子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一看实在没有，母亲急了，恶狠狠地说：“你俩马上去给我找回来，如找不着，今晚不用回家！这把镰是咋来的你们知道吗，是咱们全家辛辛苦苦挣了多少工分才换来的啊！”母亲哽咽着，眼里噙满了泪花。我央求着说：“娘，明早起个大五更去找，行吗？”，得到的答复是不行；“娘，等我吃了饭后去找，行吗？”，得到的答复，还是不行！
就这样，我跟姐姐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踏上了寻镰路……
记得当时已是七八点了。夜幕降临，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月亮，还有小风，真可谓月黑风高啊。到达下午打草的那块区域，先是在一块玉米地里找寻。那时穷得连个手电筒都没有，就只能凭着肉眼，在地上摸索。玉米稞长得茂盛拥挤，叶子剌人，在那里边钻来钻去，其困难可想而知。未果。我们就又到相邻的一片高粱地里寻找。高粱秸虽说修长，人在青纱帐里行动方便一些，可微风一吹，叶子哗啦啦沙沙作响，阴森恐怖，甚是瘆人。摸着摸着，忽然听到姐姐“哎哟”一声，我近前一看，姐已经瘫在了地上，说：“我摸到长虫了！”我听后毛骨悚然，战战兢兢地说：“都是狠心的娘闹的，要是让毒蛇咬上的话，我们的命就没了。姐姐，咱不找了，家走吧！”姐姐却说：“再坚持一会儿吧，找不着的话，娘是不干的。”我俩继续找寻，在地上乱摸，经常触碰到一些毛茸茸的东西，不是蛤蟆，就是蜥蜴。田鼠，也在我们周围乱窜。稚嫩的小手，被庄稼茬子、砖头瓦块、玻璃碗片等等，划破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胜利（我的小名）…胜利…”的声音。我一听，是父亲来找我俩了。我也大声地回应着，凄惨的声音划破了夜空，回荡在万籁俱寂的大地上。见到父亲，倍感欣慰，一头扑到他的怀里，诉说着、哭泣着。他说：“快回去吧，明天我来找。刚才听社员说，这块地附近不几天刚埋了一个喝农药死亡的年轻妇女，怕你们小胆，所以来接你们回去。”听到附近有屈死鬼，我俩顿时魂不附体，腿都站不直了。
银河浩瀚，繁星点点，见证了我与姐姐找镰的经过……
螃蟹风波
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中午，母亲正在炕上睡觉，父亲正在院里干活，我呢就在屋里玩耍。忽然听到“卖螃蟹，卖螃蟹嘞，又红又鲜的大螃蟹！”，“谷雨的螃蟹满籽满黄，快来看、快来买哦！”，“就剩这几只了，来晚了就买不着了啊！”的阵阵叫卖声。听到吆喝声，我就知道是来了串乡卖螃蟹的，急忙跑到院外的过道里。还没等靠前，就被一股又腥又香的气味征服了。我赶忙跑回家，央求着父亲给我买一个。父亲答应了。我喜出望外、连蹦带跳，窜到父亲的前面，扯着他的衣角，拎着他快步向“卖蟹翁”那里奔去。当老者打开竹篓的盖子后，我一看，呵！只只螃蟹，个大肉肥，通体鲜红，沁人心脾，令人垂涎欲滴。我父亲问咋卖的，卖者说：“大的五分一个，中等的三分一个，小的就一分一个吧！”父亲说：“这几天手头上紧，就来个小的吧！”我听到后说：“不，我要五分的，我要最大的！”父亲无奈，狠了狠心，花五分钱给我买了一只最大的。而我，却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起来。我用手捏住它的夹子，在空中提着，边走边闻。看那只螃蟹，夹子好像两把铁钳，身子宛如我们平时喝茶水的茶碗般大，感到沉甸甸的。
到了屋里，开膛破肚，大卸八块，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把夹子留着，放在锅台上，准备做成燕子，待我娘睡醒后，拴在窗棂上。准备工作做完后，就光等着我娘睡醒了。盼望着，盼望着……可是白盼了，事与愿违，梦想破灭，情况急转直下。母亲醒后闻到了螃蟹味，知道我又花了钱，就大骂了起来：“这个XX的，就是光作践钱啊，不体谅大人的不易！”而且骂个没完，越骂越生气，越骂越难听。我虽是个孩子，可也是个会思维的高级动物，被她骂得受不了了，就生气地把放在锅台上的螃蟹夹子，螃蟹盖子，统统一手扫到地上。看来螃蟹的美味也吸引了院里的小猪，小猪登堂入室，叼起螃蟹，咔嚓咔嚓地大快朵颐起来，好一顿饕餮大餐。吃完了以后还瞅瞅我，似乎在说：“谢谢你娘哦，要不是她，我是没这个口福的。”而我，却全然不顾，心疼得，呜呜直哭……
逼吃霉食
那些年，物质匮乏，吃糠咽菜是家常便饭。记得有一次，有两个菜团子，压在饭筐里一两天没人发现，等看到后都有点发霉长毛了。当时我父亲正在河上修桥，发了一个玉米窝头带了回来。我正想吃，可母亲死活不让，说先吃上团子，才能吃窝头。无奈，我就吃了一个。可是不到半个小时，肚子就疼得直打滚，上吐下泻起来。熬了三四天，才缓过来的。
以上三个故事，咋看母亲缺乏慈祥和蔼，严厉心狠，甚至吝啬抠门，其实，我现在认为这是她勤俭持家、节俭节约的表现，也是缺衣少穿的那个时代给逼出来的。
再来看看母亲美德高尚的故事。
舍弃小家顾全大家
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时期，农业生产放卫星，社员大炼钢铁，打深井，拉滑车，吃食堂，挑灯夜战。当时到处悬挂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横幅标语，挂在人们嘴上的口号则是“吃在地，睡在洼，完不成任务不回家”。我母亲积极响应号召，具有全局意识和集体观念，抛家舍业，没白没夜地干，而且比男劳力，都毫不逊色。我弟弟当时还未满周岁，她就把他围在炕上，用绳子拴在窗棂上，一天天地不回家。孩子哭醒了睡，睡醒了又哭。有次，还被老鼠咬烂了脸。可她，仍风风火火地跑在工地上。由于她性格泼辣，雷厉风行，处事果敢，表现突出，被评为模范标兵。一九六三年，作为板营公社的积极分子参加庆云县（当时还没建立新的庆云县，县址在今河北省盐山县庆云镇政府所在地）全县妇女代表大会，会期三天。
闭会的那天，我与父亲去接母亲。父亲推着木制小花车，我坐在上面，向着西北方向十多里路的县城，出发，出发。因为三天没有看见母亲了，再有几个小时就能见面了，所以我的心情，显得格外激动和高兴。那天，阳光明媚，微风拂煦。鸟儿空中啁啾，燕子盘旋呢喃，虫子窃窃呢哝。路边的花草，也向我们招手致意。我不时跳下车来，采摘芳菲，然后把它抛向空中，心中非常惬意。一闻手心，缕缕芳香，还未散去呢。
到了县委礼堂后，从门外看到：宽敞的大厅内，座无虚席，代表们时而聚精会神，时而掌声雷动。我在礼堂的侧门玩耍，等待着散会的母亲。这时，门灯上罩着灯泡的盘子，掉了下来。瓷盘精致美观，我挺稀罕，就拿着把玩起来。不多时，散会了。母子相见，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可当母亲看到我手里的盘子，问明来历后，就连哄带骗地要了过去，交给了大会的工作人员，并说：“拾到集体的东西要交公，从小，就要养成拾金不昧的好习惯。”
善良大方乐于助人
我姐姐未满周岁的时候，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有个邻居家也有个吃奶的小孩子，可他母亲的奶水不多。孩子整天吃不饱，嗷嗷待哺。我母亲就舍下自己的孩子，经常去给邻居家的孩子喂奶。姐姐天天饿得哇哇大哭，父亲也经常埋怨，但无济于事。有天，姐姐饿得都昏死了过去。从那时起，她就落下了一个先天营养不良的毛病。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那时生产队的产量不高，一年下来，一家一户就只能分上三四十斤的麦子。平常舍不得吃，只留在过年的时候，吃顿饺子。有一年，邻居家的孩子结婚，我母亲硬是从自家拿出了十斤面粉，送给了邻居，作为结婚之用。可到过年的时候，包的饺子不够吃了。母亲呢，就让奶奶吃了一碗，让我和姐姐、父亲每人吃了一碗。自己呢，就说不饿。当我去偏房拿东西的时候，发现母亲正在偷偷地吃窝窝头呢。她这种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的品德作风，经常得到街坊四邻的称赞。
法与礼
那时的生产队，都种有西瓜、甜瓜、花生之类的作物。大人孩子趁着看管人员不注意的时候偷摘一点，是经常的事。母亲却经常教育我，做人要安分守己、坚守本分。说，凡是公家的集体的东西，不能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因而，我每每想跟着别人偷点东西的时候，一想到母亲的话，伸出去的手，就又缩了回来。近些年，一看到“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话，就回想起当时的那件事情来。
父亲原是教师，母亲跟着父亲学习了一些文化知识，对《三字经》《弟子规》等略知一二。经常教育我们，在社会上，要尊老爱幼，扶老携幼；在学校里，要尊敬老师，团结同学；在家庭里，要孝敬父母，尊敬哥姐；接人待物，要文明礼貌，举止得体。
记得有一次，有天晚上，我的一位叔叔来串门。他一进门，我就向他打了招呼，喊了叔叔。可能是声音小的缘故，母亲没有听到。当客人落座，沏上茶水后，母亲就把我叫到跟前，当着叔叔的面婉转地说：“胜利，快过来给你叔叔倒上水。以后来了客人，可要主动打招呼啊！”我说：“我叔叔一进门的时候，我已经叫叔叔了。”母亲说：“是吗，这就对了。”叔叔说:“嫂子你误会了，人家胜利打小，可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斯人已去，风范长存。母亲虽然平凡，但平凡中见伟大；母亲虽然普通，但普通中见真情。在如何做人做事方面，母亲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她的言传身教，影响了我的一生。
母亲留给我的，是无尽的财富……
作者简介：刘汉玉，男，山东省德州市庆云县人，国有银行从业人员，退休。
壹点号玉河微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