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桦子的美文

任大鹏

秋风悄悄从我们的发髻吹过，秋意渐深。山谷里大通河的水流依然湍急，但比夏日安分了许多，少了狂迈的气势。径流量明显减损了许多，原本被深广的水流淹没的各样石块，显山而出。水流涛涛，遇石不是吞没，而是绕流，河谷里形成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石瀑，小小的，很是精致。水流清冽，哗哗哗，水石相激，在悬崖峭壁间回荡不止。

水边的秋光最迷人。那些高大的河柳，依山势而生，高高低低，错落相联，自觉地为河流站台助威。它们早已褪去了一身的繁华，只剩下灰褐色的躯干，虬枝蜷曲中蓬发，蜿蜒中又伸展。但它们依然保留了一身的水气，树冠密集，枝条细密，错枝盘结。从对岸望去，在赫黄的悬崖下面，它们沿河岸一溜排开，高大的躯体、阔硕的树冠隐藏不了昔日的繁盛和一路成长的复杂艰辛。

就在河柳的中间，点缀的是一棵棵桦树，它们可不像柳树“秋风一剑叶尽枯”。当第一缕西风钻过悬崖缝隙而来时，它们就开始全新的装扮，把自己呈献给大自然。红桦最先染了一头火红的色泽，在清凉的河流那边，点燃了秋的热情。给微凉的清晨带来一团火焰，这里一簇，那边一团，团团簇簇之间，就把蜿蜒的深谷搞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转过一道弯，是它们的笑脸，翻过一道坎，是它们的歌声，是天边跌落的云霞？是盛开的硕大花朵？是社火队？是歌舞团的主角？让人浮想联翩。

总之，是它们引领了一个时代的潮流，是它们给了这个不景气的季节一片靓丽。

路人的心总被它的惊艳所摄，从这边的崖投送讶异的目光，在对岸的叶子上寻找自己需要的慰藉。所有的过客都被它们的火热征服了，都暗暗在心中誓言，生命不妨这样火一把呀！

秋天的大幕渐次拉开来，各样的秋光在远方的深谷里精彩纷呈。

红桦还没来得及谢幕，观众掌声层层汇聚之际，白桦抢台夺目了。它们一下子变黄了，满树的黄---盛装而出，开创盛世。绿中带黄、黄中点绿、瓜瓤黄、橘黄、柠檬黄、杏黄、姜黄、金黄、赫黄。人眼能分辨的黄颜色都有，整个树身全都黄色，整个河谷全都是黄色了。一种安慰人情绪的黄色，黄得纯粹，黄得彻底。黄是这个时节的主旋律、是旗帜。

北风更紧，郊野更黄，白桦更美。

白桦的神姿婀娜，躯干颀长，明显比河柳细上许多，线条舒展又稍微有点倾斜的弯曲度，所有的枝干向天空和河流的方向优雅地伸展，是天然的模特，在河岸随便一站，便成就了最美的台步。

白白的树皮，夹在灰褐色的柳树当中，满身金叶。背后是铁灰的岩石，脚下是嶙峋的河床，它们的所有形态全显现出来了，每一棵树的轮廓都清晰了。而这种情景，在夏天它们混迹于绿树丛中，看不到区别。它们不甚粗壮的躯干从低处就长满了细柔的枝条，层层而上，直至树梢。每一簇枝条娑娑罗罗，无限，温婉装扮得桦树一身秀气。

秋风一来，吹走了先前变黄的叶子，树形也顿时清瘦了，树形枝条更加清晰，这时候，你从它身旁走过，则会遇到另一种奇观。还没有凋零的叶子金黄金黄，细小的金叶挑在细长的枝头，枝条灰黑色，和后面岩石的铁灰色混在一起，看得不甚分明，唯独一枚枚金叶悬在它们的周围，蛹化金蝶，浮在空气里，你走动，它们也在动，这种感觉又像深空里的星云，围绕宇宙的某个深处不自觉地运转，那些小金点，就是星云当中的恒星一样，永远煜煜生辉。

这些小金叶，在枝头挂了快一个月了，每一阵风过，它们就点点飘落，有的落进水里，水流把它们带到了峡谷外面，当了一次远行客，在流水中延续不灭的梦；有的飘落路面，我们行走其上，仿佛在点金的宣纸上书写生命的酬歌，不禁带人沉思一生的行迹，叶子在盛夏里知道自己将来会变得金光四射吗？

我们看着一日日渐次少去的金叶，生命的不舍之情硬生生从心底河床的石缝里渗了出来，点点滴滴，逐渐汇聚，澎湃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