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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夜间山林的美文

2021-12-31 08:26 作者:印象红磨坊 围观:

赵开洪 | 山村夜话

原创散文:山里的夜,寂静中充满活力,黑暗里隐藏着神秘

“大雪”将至,天气渐寒。前几日,侄儿习强从打工地佛山赶回长阳老家杀年猪。周末,发微信邀约姓习的姑舅姨至亲,上他家抬格子吃蒸肉。

侄儿家在龙舟坪镇合子坳村,小地名叫青麻蓉,一个洋溢着生活气息的宁静偏远小村落。据说,因此地遍山生长一种叫“青麻蓉”的植物而得名。

“青麻蓉”其实就是苘(qing)麻,小时候,在荒郊野岭里见过,是一种长得比较高的亚灌木草本。开有像磨盘般的黄花朵,成熟的种子如黑米样,会飞,烈日暴晒下,“啪”的一声,弹出生命的飞翔。种子可以榨制润滑油,株皮则是织麻袋、搓麻绳的上好材料。苘麻的生命力非常顽强,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土壤和水分,就玩命地疯长,就如在地里辛苦刨食的村民一般。

沿着陡峭、弯曲的村级公路盘行。山路难行,但风景秀美。沿途屋舍俨然,错落有致,农田层层,绿茵如毯。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峦薄雾,氤氲着润泽,在心上划开一道温柔的涟漪。山势嵯峨,绵延起伏,浑然一体,宛如一幅淡墨画,让人想起清代林则徐那句“青山不墨千秋画”诗句来。

原创散文:山里的夜,寂静中充满活力,黑暗里隐藏着神秘

我们到时,远亲近邻都三三两两来了,女人们在一起忙活着,准备晚上抬格子的“前奏曲”。猪肉是农家圈养的土猪,南瓜是农田绿色种植的甜瓜,高粱面是高山原种老玉米,所有食材都纯正、地道,想必,做出的菜品也非常之美味。

抬格子是土家族的第一大菜。用竹木或铝皮做的蒸笼,在土家方言中叫“格子”,抬着一蒸笼肉上桌飨客,谓之“抬格子”。格子蒸肉在土家人眼里,就如北京烤鸭、湖南腊味合蒸、杭州西湖醋鱼一般,都是舌尖上的美味。只不过,前者是小家碧玉,“秀而不媚,寒而不俗”,后者是大家闺秀,“富而不娇,贵而不矜”而已。

总之,不论你离家多远,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抬格子,才是最能感受家味情怀的一道浓郁美食。之所以,土家人对抬格子有种不可名状的执念,我想,大抵是因为它的纯粹、朴实、自然的本质,穿越时空,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眷念。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时,男人们围坐在院子里闲聊、娱乐着。柔暖的光线,透过屋前那几棵挺拔冲天的杜仲树枝,斑驳地洒在身上。沐浴在暖阳时光里,感受着冬日的惬意。

闲聊中,70多岁的习大哥指着远处一块绿茵茵的菜地,若有所思说道:“过去,那哈就是畔叔的老屋场。”习大哥口中的畔叔是我的老岳父,一位豁达、乐观、坚强、执着的教书匠。

岳父曾是村上能人。他有学问有志向也很能干,解放初期,就当上了公办教师。1957年初夏,一场波及社会各阶层的群众性“反右”运动席卷全国。在“大鸣大放”鼓动下,岳父因积极响应号召,在校仗义执言,被错划成“右派”。从此,那顶唤作右派的“帽子”,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让他和家人背负着沉重的精神经济双重枷锁。

但万幸的是,在乡下,他这种右派,并没有遭什么罪,挨什么整,朴实、善良的乡民接纳了他,包容了他,也间接地保护了他,从风华正茂到两鬓染霜,三尺讲台上,仍然教他的书,直到79年6月,被摘掉“右派”帽子,平反昭雪。那一刻,岳父悲喜交加,所有的憋屈和酸楚瞬间释放。后来听说,滴酒不沾的他,那天在学校里喝得酩酊大醉,睡了一天一夜......

原创散文:山里的夜,寂静中充满活力,黑暗里隐藏着神秘

“抬格子啦!”侄儿一声吆喝,将沉浸在那段酸楚回忆的我唤醒。堂屋正中央园桌上,格子蒸肉的香气正袅袅升腾,一股浓郁的肉味钻进了五脏六腑。

土家人烹饪,讲究原汁原味,自然天成,不做太多修饰,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带着泥土的芳香。那肉在筷子上一颤一颤的,并不断裂,金黄透亮。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立马就被圈粉了。味道鲜美,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下咽后,唇齿留香,那鲜香劲儿,钻到鼻腔,潜入舌尖,融进胃里......

初冬,山村的夜,总是黑得早一些。停杯歇盏,放碗弃箸时,夜已经完全漆黑,繁星闪烁,寂静无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显得格外空旷。眼前的青麻蓉在巨大的夜空下,是那么渺小,就像随手丢进沙漠中的一粒石子,消失得无踪无迹。寒星偶尔滑过长空,拖着长长的燕尾,淹没在浩瀚的天际。这种寂静,在喧嚣嘈杂的城市里找不到,也没有。在这样温馨、静谧的夜色下,让人思绪万千,一时恍惚,竟不知身处何处?

窗外,寒气逼人,屋内,温暖怡人。我们围坐在火炉旁,熊熊的炉火烧着,浓浓的茶香飘着。小辈们忙着刷微信、玩抖音,长辈们谈起陈年往事和这些年来村里的变化。

习二哥在六十年代当过兵,复员后,回来当上大队干部。可是那个年代,生在贫穷的山区,纵然你有千般本领,也难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吃饭,靠山上的几亩薄田,用水,靠水缸里囤积的雨水,赶集,来回要走上一天。十几户人家,因势而建,高低错落,十几个山娃,同在被叫做“小学”里念书。

艰苦的条件,并没有让人沉沦。相反,他们比寻常人家的孩子飞得更高,走得更远,从这个偏僻、贫穷的小山村里,先后走出了几十名大学生。二哥的两个子女都是通过读书跳出“农门”的。如今,先后成了家,儿子还成为一家国企的中层负责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大山的灵气,还是寒门出贵子?不得而知。

“现在,那你也该享一下清福了。”我打趣道。但他却一声叹息:“哎,农村人哪有闲的时候,不到闭眼的那一天,何时能够歇下来,还得忙乎!”

“是的唦,在农村丢了扫把,就是扬杈。这不,今年又捉了一对笼猪娃子,还有四、五亩田要种。农村人遭业,哪有玩的时候哟。”说这话的是大哥已出嫁的姑娘,她的婆家在清江方山附近,丈夫在宜都市一家民企上班。只有五十出头的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现在,让她最操心的是,在宜昌某公司上班的大龄闺女还没有男朋友。

“娥子,你还种了几亩田。现在,我们那里哪个还种田啊。你那几个堂兄弟,都是四十好几、五十多岁的人,还带着媳妇一年四季往外头跑,管都管不住。”大哥的老伴说得愤愤然,转头问我:“姑爹,您是见过大世面的,懂的道道多。像这种把田里摞荒的事情,不晓得国家管不管?”

我支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老人。见她有些失望,只好这样安慰:“国家肯定是要管的,不会让这些土地白白地荒废掉。”说完这句肯定的话,脸上却有些发烧。

原创散文:山里的夜,寂静中充满活力,黑暗里隐藏着神秘

是啊!他们这一辈人是勤扒苦挣的命,是实实在在拴在土地上的人,也是把一生交给土地的人。忙忙碌碌一生,不图自己有什么好的享受,就图把日子过安稳、过踏实。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虽然平淡、平凡,不富有,但并不抱怨生活。当然,他们有时也有抱怨,也有苦恼。可是,一个小小老百姓的疾苦又有谁去真正理会、关照呢?

望去眼前二哥他们苍老、黝黑的面孔,满头银发如霜,累弯的身躯,再听听他们每年的劳动所得,我不禁感慨,这就是,我至亲至爱的农民兄弟姐妹!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我说:“蒸肉也吃了,酒也醒了,客走主人安,我们就此告辞吧。”众亲们忙起身,笑着把我们送出家门。

山里的夜,寂静中充满活力,黑暗里隐藏神秘。白天劳累的村庄,在夜里,将一身疲倦慢慢舒展,渐渐地沉寂下来。在发动机轻脆的轰鸣声伴奏下,一路前行。山路旁,从农舍里透出橘黄色的灯光,如夜空倒映在水里的星星。那束束光亮,让人心头感到光明、感到温暖,更感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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