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稻穗的美文

2021-12-29 02:58 作者：中国乡村美文围观：次

不知不觉，季节再次走进层林尽染的秋意深处，滚滚稻浪与阳光交相辉映，放射出五彩光芒。

秋晨中，湿漉漉的稻穗越发饱满圆润，它们谦逊地把自己佝偻成一条弧线，等待着庄稼人去回收盘点。每到这个时节，庄稼汉都会老早起床，把挂在屋檐下休闲已久的镰刀取下，撩一把水到磨刀石上，“哧哧哧！哧哧哧！”将镰刀磨得锋利，然后大步流星走向秋天的景色里，相望于他们渴望的王国里。男人们吸过最后一口呛人的喇叭筒旱烟，啐一口吐沫到掌心，岔开两腿，把身体躬成60度的骨架，奏响庄稼人的五谱炫音。他们一手握住镰刀，一手拢住稻秆，寒光乍现，银镰飞舞，一簇簇稻子便扭动身姿，含情脉脉被主人搂进怀抱。偶有提着饭钵，送来早饭的老人或小孩，扯起尖利的嗓门高喊，空旷的田野便用百分的热烈回应:吃——饭——喽——！

秋风携着温热的气息，在四周悠悠摇晃，田边耸立的高大白杨也在摇晃，它们把天磨得咯吱咯吱直响。忽而，一阵小小的旋风卷起几片叶子和着几只毫不起眼的麻雀，在半空中幻化出舞动着芭蕾的美少女，施展着轻盈优雅的舞姿，踮起脚尖向远处滑行。秋老虎不遗余力，射出流火余威，覆盖住大地，火辣辣灼烤着人们的周身。夫妻双双直挺起胸脯，撩起衣摆或袖子把额头、眼角还有滚落到下巴的汗水擦擦沾沾，取下草帽卷起一边，呼呼呼扇上一阵。再轮换攥紧拳头在酸痛的后背处嗵嗵嗵捶上几下，相互嬉笑挑逗夹杂两句荤言素语。继续躬下身躯手起刀挥。一个转身掉头，稻子又在人们粗糙如树皮一样的大手中，噗——噗——噗——成片的稻谷站够了，很快摆成迷人的睡姿，一排排平躺在大地卧榻之上，再次和秋老虎对峙，接受“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的洗礼。极目远眺，方圆数里黄澄澄活色生香夯实极了，招惹得极富灵性的燕雀们展翅翻飞浅吟低唱，连沉默寡言的蜻蜓蝴蝶也不甘示弱，循着稻香前来展示风采凑起热闹。啃着青草的牛们，望着自己和它的主人共同耕耘出的累累硕果，高兴地时不时和它们的同类搔首弄姿交头接耳，撒个欢甩一甩尾巴仰天长啸，哞——

那时，土地承包到户不久，家家把挑回的稻谷集中堆放在各自被集体分割成星罗棋布的方块道场上，各户自行从家里扛来吃饭用的实木柴桌，往道场中间一搁，再把周围清扫干净后，一家三口的组合体便响亮登场。通常是一人负责把稻捆牢牢按在桌上，稻穗耷拉朝下，另两人手执一米多长的擀面杖或木棍，一左一右站成侧身摆出马步，“砰、砰砰！砰砰、砰！”杖起棍落，飘出浑厚闷雷的响声。粒粒金黄的生命在历经岁月的孕育跋涉之后便宣告回归，哗啦啦迫不及待脱颖而出跌落在地。紧按谷捆的人眼尖手快，得把握时机秒间翻转谷捆，还得酌情把上面的谷草迅速扒拉到两边，避免劫后余生羞羞答答的稻粒故弄玄虚藏匿在深闺之中。几百人的打谷场，举目相望蔚为壮观，手起杖落密密匝匝的掴谷声，似是远方凌空炸响的枪林弹雨，又像是得胜而归后欢天喜地的锣鼓声。那种场合，豪放粗犷的男人们清一色着一大裤衩光着脚片，脊背流油。女人们少不了有脚穿龙须草鞋，裸露出肚皮的十足“泼妇。”她们上身仅裹挟一件黑不溜秋汗水啧啧紧贴肉短汗衫，隆起的肥胖乳头随着高强度的动作，不得不蹩脚的顺势颤动着。热极了，便走向道场一边的几棵歪脖子槐树下乘会凉。口渴了，顺势蹲下去，在旁边的子渠沟里洗洗手，捧几捧水酣畅淋漓灌进心田。眼看日头偏西，女人们才被男人催促着，一路小跑回家料理午饭。饥肠辘辘的男人们暂且留下，在道场边角好一番拾掇，拿木锨把一上午脱离出来的稻谷匀开在自己的地盘上，一边晾晒一边撅起屁股，倒栽葱般埋头清理混杂在谷子里的叶片碎屑。家家屋顶的烟囱里，先是冒出蓝蓝的炊烟端端往上长，继而狼烟四起吼吼直叫，火急火燎不时夹杂着流光般的火苗向苍穹扩散，再后来就歪了，软绵得像浮在水中的稻草。农忙时节，女人们做饭的心急程度可想而知，午饭的简单凑合程度也可想而知。男人倒不以为然，只因他们坐拥着秋实的一地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