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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认识冰心的散文成就

2023-03-29 09:04 作者:光明网 围观:

儿童诗有大境界——关于诗集《天空》的阅读札记,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光明网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如何认识冰心的散文成就1

作者:杨志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当我们还伫留在赵丽宏诗集《疼痛》所呈现出来的新奇世界面前,为其诗歌书写的重大突破而击节叹赏并深思回味时,没想到他又一次华丽转身,奉献出了诗境迥异于《疼痛》的另一部新的诗集《天空》(天天出版社2020年2月出版)。之前的《疼痛》,是赵丽宏向人的主体世界乃至无意识领域进行深度开掘的一部厚重、冷峻、淋漓的诗集,而现在的《天空》则是一部天真烂漫、清新活泼的儿童诗集。二者之间的反差可想而知。赵丽宏毅然走出人的精神世界的幽深隧道,而站在辽阔的天空之下,领略着大自然的清新奇妙、变幻莫测和城市生活的五光十色,踏入一片崭新的创作领地。他卸下了智者厚重的盔甲,又一次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微笑。

这部儿童诗集不是赵丽宏的首部儿童文学作品,《天空》也并不是突然从天空中掉下来的。赵丽宏曾经不时地为小读者们写作。他以往的儿童文学作品在文体上属于小说或散文,而现在《天空》的问世则标志着赵丽宏的儿童文学写作又进一步向着诗歌领域开拓和挺进,并结出了一批令人欣喜的绚丽果实。

从这部诗集中,我看到了诗人心灵纯真透亮的本色。这些充满了新奇、想象的诗篇,正是从一颗晶莹剔透的童心里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的,纯净而发乎天籁。当然它们和小孩子写的童诗又有不同。这些诗看起来很天真,但又包含了睿智,有人生的阅历,又有人类高科技成果的渗透。

确实,这是一种人生现象。一个人在小的时候,他渴望成长,变得坚强、有力、充实、成熟。到了一定年龄,他又渴望回归,回到单纯快乐的童年。当然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复归。

《天空》这部诗集确实很美妙,正所谓儿童诗里有大境界。打开诗集,童真童趣扑面而来,我被其中一首首新奇美妙的诗篇所吸引,被它们内在的美所感染。这是赵丽宏所创造的文本本身的魅力。如果具体一点说,在这部诗集里,有绮丽的想象,有丰富的联想,有生动的比喻,有澄明的境界,这一切让诗集充盈和荡漾着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比如《谁最大》这首诗:“我常常在想:/天上什么最大?//爸爸说:太阳最大。/我说太阳没有窗户大,/为什么一扇小窗,/就可以把太阳全装下?//妈妈说:月亮最大。/我说月亮没有池塘大,/为什么月亮落在池塘里,/还不如一个脸盆?//爸爸说:星星最大。/我说星星没有眼睛大,/为什么满天的星星,/都落在我眼睛里?//妈妈笑着凑近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我自己。/在妈妈的眼睛里,/我小得像一粒芝麻。”

读这首诗,我完全沉浸在作者创造的美好想象和美妙境界之中。作者构思新颖,设置了家庭式对话的温馨场景,有鲜活的语言,也有心理活动。这场景既是现实的、逼真的,同时也是浪漫的、超脱的。这种浪漫与现实的融合,既让人感觉到升华的奇妙,而又不觉得荒诞;既是仰望天空的身影,又是依托于大地的姿势,具有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

这部儿童诗集的出版,体现了赵丽宏作为一位文学大家在创作上的丰富性和多面性。有的作家单一写小说,有的只写诗歌,有的只写散文。而赵丽宏则是在几种文体方面都取得了突出成就的作家。他至今已出版80多部诗集、散文集和小说作品。如果追根溯源,赵丽宏是以诗歌登上文坛的。他最早出版的作品《珊瑚》就是一部诗集。后来他拓展自己的写作路径,倾注更多精力于散文写作,他的一篇篇美文走进了不同年级的语文课本,走进了无数读者的心里。以前,我们称赵丽宏是诗人、散文家,那么现在,根据赵丽宏近年来文学写作的新动向与新成就,我们可以赋予他一个新的头衔:儿童文学作家。

开阔、深厚、博大,以及不竭的创造力,是一个好作家的标志。为何赵丽宏对儿童文学领域倾注如此多的热情和精力?其实他心里一直有小读者存在。早年,赵丽宏曾与作家冰心有过一定交往,他的散文作品获得过首届冰心散文奖,因此我们可以认为赵丽宏为小朋友写作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冰心的影响。同时,赵丽宏在自己的诗文中也多次表达了对泰戈尔的倾慕,我们也完全看得出来泰戈尔作品对赵丽宏文学写作的影响。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作家自身的一颗童心。

《光明日报》( 2020年10月28日14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如何认识冰心的散文成就2


墙上的月份牌一年年飞速翻过,世界在加速度,社会在加速度,生命在加速度。我对写好散文的认识,也逐年在加深。

1.生命的激情

不只是散文,任何好文章包括做任何事业,都是用生命灌注的,就像我们人类繁衍子嗣,上一代人将自己的血肉精神徐徐注入下一代的肌体,孩子慢慢吸吮营养,长大起来了;大人渐渐输干了,衰老了,乃至最后“走”了——就这样把生命形式彻底转给了下一代,物质不灭,生命永恒,天宽地厚,万物德馨。

文章的烈焰必须用生命激情之火点燃。君不见常常有些文章甚至有些名人之作,动辄引用一大堆唐诗宋词,表面上看文辞俊美,华彩四溢,可就是无法感动人,此乃缺乏生命激情之疾也。

2.哲学的光芒

就像小提琴是众乐器之王一样,哲学是所有学科的象牙塔尖。哲学这座人类思想文化所达到的最高山峰,只有大智慧的人才能攀上去。

天底下作家多如浪花,但具有哲学意识者寥如岛屿。史铁生是一个,他的《我与地坛》是公认的当代散文经典,分析其优点,乃时时见到哲学精神的光芒,在它的照耀下,地坛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穿上了文学的美丽衣衫,走到高高的祭坛之上,成为点石成金的主角。

3.诗意的审美

表达须美。比如演戏,要想叫彩儿,装和妆都先要漂亮。我们行文的诸角色,如语言、结构、节奏、意境等,也当然不能是舞台上平庸无光的那一位。

那么诗意为何物呢?套用前面的句式,如果哲学是所有学问的塔尖,那么诗歌就是文学王冠上的钻石。“在被晚霞氤氲得一片橙红的田野上/ 风儿轻轻拂动草尖儿的声音/ 那就是诗。”如果散文能达到这种大美的风景,就可以称作有诗意了吧。

4.胸怀

胸怀是人的立身之本,也是散文作家的必备素养。一身大才而一贬再贬至黄州、至惠州、至海南,搏瘴气,住草棚,与昆虫蛇蝎为伍,苏东坡却始终保持达观的心态,从不汲汲于个人际遇的悲苦,一生“胸怀祖国,放眼世界”,被古今称为有胸怀的人。

5.见解

没有独特见解的文章,不会得到读者的青睐。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之所以能创造销量数百万册的当代文化奇迹,在于他对中国文化的独特见解。比如他对20世纪中国文化与世界文明之关系的概括: 20世纪是中国文化发现、保存和研究的世纪,但是我们缺少创造;寄希望于21世纪,中国文化能够创造出被世界承认的文化经典,对推动世界文明作出更大的贡献。

6.智慧

智慧不是学问,不是掉书袋,学问易得而智慧难求。例子俯拾皆是,南帆的《数字时代》说的皆是我们身边司空见惯之事,电话号码、银行账号……一经智慧的眼光穿透,点破,顿觉新意涌来。

7.个性

个性历来不是中国特色,因为儒家文化提倡的是“克己复礼”,不似西方人推崇张扬个体精神。但无个性的人没劲,无个性的文章亦无趣。季羡林先生曾评论贾平凹的散文,说不用看作者名字,只读上一两段文字,就知道是他写的,这是赞扬贾平凹的文章有个性。

8.趣味

趣味也不可没有。明代学者张岱说他不交无癖之人,我理解这个“癖”即趣味。著名评论家谢有顺曾有专文谈到散文趣味的重要性,他说:“要让生活从过去那种单一的政治空间里解放出来,变得每个人都可以忍受,每个人都可以在其中很好地活着,唯有一条途径,那就是恢复生活本身的趣味性、丰富性和多元化——这样的生活也同样会蕴含巨大的转变、破坏和重建的力量。”可惜现在这似乎还显得奢侈了点儿,当下的散文创作基本与国情同步,小康尚在初级阶段,绝大多数散文还顾及不到趣味这一层面。

9.幽默

幽默的情况要好一些。我理解,幽默有天生的成分,但主要是靠后天的修炼,要集中了人生的大智慧才能修成正果。启功先生是杰出的幽默大师,平时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能时不时幽上一默,把许多人生的苦涩过滤掉了。作家队伍里的聪明人比例很高,他们具有出色的幽默才能,这也是智慧的结晶。

10.情感

情感不只是散文人最爱说的“真情实感”,还应包含着更大、更宽、更深厚,以及更人类、更世界的内质。真情实感只是生命的底色,却够不上做文章的底色。余秋雨先生讲过一个通俗的例子:若论真情实感,谁也比不上新生儿的父母,但如果他们天天喋喋不休地向你叙述小宝贝会哭了会笑了会拉了会尿了,你不烦死才怪。情感应能载得起千古文章的重量,它是比大地和天空都更广阔的人的心理活动,既包含着真情实感的表面华彩,亦蕴含着理性过滤后所留下的人生况味。人而无情不是真人,文而无情不叫文章。“文章合为时而作,歌诗合为事而作”,感情不到,光是满纸辞采,有如老上海里弄的万条晾衣竿,红绿玄黄紫,又摇曳生风,然而,谁能卒读!

上述前三点对于散文,我认为是不可或缺的因素;其他七点拥有愈多就愈接近好散文,然而所有这一切,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我认为,排在第一位的,乃是思想。有思想的文章才有力量。古往今来,歌咏岳阳楼的文章何止千万,独因“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光辉思想,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成了千古绝唱。

“思想最重要”,是当代大学者张中行先生晚年的一个重要观点,此中有典故,要多说几句:2005年初秋张先生住院,他的追随者田永清将军引我去看老人家。一进病房门,就见行公穿着蓝白条的病号衣,正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还是老模样,寸头,长方脸,没瘦也没胖,无喜亦无忧,一副天高地阔的淡然表情。见我来了,露出高兴的微笑,坚持坐直身子,眯着眼睛听我们说话。

田将军问:“张先生,您说对于创作来说,什么最重要?”

行公连磕巴都没打,马上作答,五个字:“思想最重要。”

我一下子愣住了,心里开了锅。当时、后来以及现在,我都还在不断思考:貌似行公这样一辈子只读书,不表现,连个小组长都没当过的布衣学者,为什么竟然说出了如此主旋律的话?而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我是极为推崇这句话的,因为这一向也是我的认识:在文学创作的各个要素中,关于哪个最重要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识,包括各位大家,意见也不尽相同。比如老舍先生和叶君健先生都曾说过“语言”是最重要的,李国文老师也强调过,他衡量文学作品的首要标准是看语言;托尔斯泰认为唯一的衡量标准是有无“灵魂”的激动;爱默生认为前提是要具有优秀的“人格”;狄德罗则强调文学以“感情”动人。而在我三十多年的文学编辑生涯中,我的选稿标准,首先是看作者有无自己的“识见”,即观点。没有个人识见,只是跟着别人的影子亦步亦趋的文章,即使结构再精巧,文字再华美,其意义也是要大打折扣的,因为它们只不过是一种“技术主义”的写作,是用笔写的而非从心底里、从灵魂深处、从大脑的苦苦思考中迸发出来的生命结晶。形象地说,那些没有内质的文章,只是国家大剧院华美的“蛋壳”而非内里的歌剧院、音乐厅和戏剧场;只是某些外形高端而非内置高大上的模仿和追随型手机;只是电脑做出来的3D影像而非大自然的本真呈现……

是的,我们都看到了,古往今来的大师巨擘们无一不是记录时代、体现时代、推动时代的大思想家;古往今来凡在文学史上留下刻痕的名著,也无一例外是时代精神的镜子,深刻映照出当时社会的本质发展走向以及世道人心,比如《九三年》《悲惨世界》《复活》《红楼梦》等。而有些故事也算精彩,语言也算精美的技术性作品,却只能归置到三流以下的作品行列。

有鉴于此,这也是我为什么评价鲁迅高于其他同时代作家的原因;也是我为什么在勃朗特三姐妹中,给予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最高分的原因;也是我为什么会万分惊讶当代英国人竟然把简·奥斯汀列为他们“最喜爱的作家”,忍不住写出文章,为培根、蒙田、米尔顿、拜伦﹑雪莱﹑乔伊斯等英国著名的思想型文学家们“招魂”的原因……

在张中行先生去世以后的日子里,我看到他的女儿们的回忆文章:当别人称行公为“文学家”“哲学家”时,行公更愿意称自己为“思想家”——在人世间,这大概是行公最推崇的人物角色了吧?我认为,他老人家是担得起这崇高称谓的:不说他几乎倾尽一生心血的《顺生论》曾被誉为“当代中国的《论语》”,该书将“人”从降生到归西的整个生命旅程都讲了一遍,告诉我们应该如何平顺而明白地在地球上走一遭,其中有许多睿智的识见,是一部非常高明的哲学著作;仅说老人在生命最后十余年的时间里,突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生命劲力,放射出一辈子最明亮的光彩: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他“猫”在人民教育出版社那间简陋的布帘小屋中,平均每周写三到四篇思想性随笔,火山喷涌一般地吐露深心久蓄的思考。其中多一半作品都关涉时政,老人始终在密切关注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前行方向以及遇到的种种问题。有时不便写入文章的,就与周围的年轻人讨论,时而说出几句妙语,大家会心一笑。我在此证实:很多人完全不了解张中行先生,错误地以为他只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者,其实不然,行公一直是心心念念于中华民族的国富民福的,即使自知个人的大限快要到了,仍然心系着天下苍生!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摒除嘈杂的人来人往的喧嚣,在一遍遍地回顾着自己坎坎坷坷的一生,总结着自己读书、行路、工作、运动、改造等的毕生所悟。最终,他把自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毕生追求,浓缩为“思想最重要”这五个字——这是他留给世界的至真至切的告诫,言者谆谆,听者谨谨,让我们永远铭记于心吧!

要说好散文的因素,还可以无休止地说下去,因为做文章做学问是无底洞,“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散文别看篇幅不长,可要想写出一篇上好佳作,实在是难上加难的事,百炼成钢,非夸张也!

韩小蕙,1982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光明日报》领衔编辑,中国作协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南开大学文学院兼职教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韬奋新闻奖获得者,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荣获首届中华文学选刊奖,首届郭沫若散文随笔奖,首届和第三届中国当代女性文学奖,首届冰心散文理论奖和第二届冰心散文创作奖,以及老舍散文奖、上海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已出版《韩小蕙散文代表作》等29 部作品集。主编出版《90 年代散文选》《当代女作家散文选》等62部散文选集。

——《语文学习》2017年第9期

如何认识冰心的散文成就3

【追光文学巨匠·纪念冰心诞辰120周年】

开栏的话

文学史的闪光处耸立着一部部令人仰望的经典作品。这些作品的身后站着一位位在文学道路上艰辛攀爬的大师、大家。他们以饱满而丰厚、开阔而绵长的文学创作成果,跨越时光的冲刷和空间的阻隔,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精神成长。

今年是冰心、夏衍先生诞辰120周年,是钱锺书、曹禺、艾青先生诞辰110周年。他们创造了一个时期的文学艺术经典,也积累了不少重要而独特的创作经验。从今天起,我们开辟“追光文学巨匠”栏目,组织系列文章,梳理这五位作家的文学成就和艺术风格,重点阐释他们的创作理念对当下提供了哪些重要启示,以表达缅怀与纪念。

冰心是20世纪同龄人,她1900年出生,1999年去世,经历了整个20世纪。至今她依然令人想念,原因也不复杂,就在她自己说过的话、写过的文字里:“有了爱就有了一切。”爱,是冰心留下的一份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

“我知道你会登梯燃灯”

冰心深爱大海,她的多部作品中弥漫着对海的依恋之情。她出生于与海相邻的福建,幼年又随父亲到烟台居住,海的景象在她的童年记忆中挥之不去。在波涛汹涌的大海所代表的大自然中,年轻的冰心勇敢地证明自己。大海暴烈的一面也被她静观了悟,成为养育自己轻健身体、清澈目光的一部分。比如她向往着要成为一个灯台守,在怒海之上守卫灯塔的“光明的使者”,她觉得“看灯塔是一种最伟大、最高尚,而最有诗意的生活”。

面对女儿抛却“乐群”、只知“敬业”的勇敢,父亲表示他对“牺牲”者的担忧。而女儿的回答则是决绝的:“这在我并不是牺牲!我晚上举着火炬,登上天梯,我觉得有无上的倨傲与光荣。几多好男子,轻侮别离,弄潮破浪,狎习了海上的腥风,驱使着如意的桅帆,自以为不可一世,而在狂飙浓雾,海水山立之顷,他们却蹙眉低首,捧盘屏息,凝注着这一点高悬闪烁的光明!这一点是警觉,是慰安,是导引,然而这一点是由我燃着!”年轻的冰心所记其实是一种自己化为灯台守形象的理想,是以巍然屹立的白塔对抗暗灰色的波涛而守护着航海者航向的神圣性。面对父亲的犹豫和珍爱,她郑重地回答:“这一切,尤其是我所深爱的。为着自己,为着众生,我都愿学。”这已超出了谈海的范畴,大海暗示着注定不平凡的人生道路,灯塔守护者隐喻的是崇高的人生理想。于是,父亲断定,“我知道你会登梯燃灯”!

然而做一个燃灯者,就必须能够耐得住大寂寞,能够将自我的价值与众生的进步紧紧地捆在一起,就要全心全意,并且一念至诚,坚持到底。冰心曾说:“创作来源于生活,没有生活中的真情实事,写出来的东西就不鲜明,不生动;没有生活中真正感人的情境,写出来的东西,就不能感人。”

光明源于作家内心对信念的坚定。王蒙的评价是:“她树立了一个非常实在、朴素、纯净同时又是很有格调的形象……随着时代、社会的发展,我们越来越需要冰心这样的作家,这样的道德文章。”冰心以她毕生的创作践行了这一理想,正如巴金所言:“一代又一代的青年读到冰心的书,懂得了爱:爱星星,爱大海,爱祖国,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她的灯台守的形象已牢固地伫立于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中。

“着意的撒下你的种子去”

茅盾在《冰心论》中曾说:“一个人的思想被她的生活经验所决定,外来的思想没有‘适宜的土壤’不会发芽。”郁达夫称冰心“散文的清丽,文字的典雅,思想的纯洁,在中国要算是独一无二的作家了”。这些思想、风格的肯定,都说明冰心在早期写作中已经展现出令人欣喜的才华。

从传播学上看,冰心在这个时期影响最大的作品还是《繁星》和《春水》。《繁星》短诗164节,《春水》182节,作为新诗的代表,它们在当时的中国文坛独树一帜,冰心也由此确定了自己的文学样貌与行文韵致,“随时随地的感想和回忆”,短小有力的文字形式,朴素而温婉的叙事风格,娓娓道来的优雅诉说。从这些清新朴素的小诗中,我们读到的是一种像涟漪扩展开来的“爱”,对自然、母亲、孩子的爱。

“着意的撒下你的种子去”,这句诗就出自于《繁星》,在诗的语境中它是对“文学家”提出的要求。如果说,茅盾注意到文学创作中“土壤”的重要,那么冰心更关注到“种子”的重要。在这样广袤的田野中撒下什么样的种子,关系到文学的果实是酸涩的还是丰硕的。她以女性作家的敏锐发现,作家的主体人格对于文学创作而言至关重要。

冰心深爱着祖国,她将这份情感倾注在笔端。继早年《平绥沿线旅行记》所记旅途中见到的白塔、青山、田垄和坐立路旁荷锄带锸的工人外,她一口气写下了《十三陵工地上的小五虎》等以新人物新故事构筑的名篇。“一个光辉灿烂的新中国”在她的笔下诞生着、成长着。在《归来以后》中她感叹:“有的是健康活泼的儿童,有的是快乐光明的新事物,有的是光辉灿烂的远景,我的材料和文思,应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活泼而欢乐的孩子鼓舞着她,微风细雨,明月星辰,欢声笑语,都催促她再次提笔,与孩子们对话。继1923年写下具有广泛影响的《寄小读者》29篇通讯和1944年写下《再寄小读者》4篇之后,她于1958年写下《再寄小读者》14篇,1978年开始写《三寄小读者》,共计10篇。捧读这些与“亲爱的小朋友”的通讯,我在想一位作家何以将这一“通讯体”贯穿半个多世纪,而且初心不改,跟不同时代的孩子交流,用意何在?

可能还是要回到她的“种子说”。冰心看重这些将要生长成为大树的“种子”,她要将良好的“种子”播撒在他们单纯的心田,让他们长大成人后,能够保持对生命的咏叹之心、对友谊的称颂之心、对祖国文化的爱慕之心。这些美好的文字,恰如叶圣陶所言,既“柔细清丽”,也“苍劲朴茂”。

但如果仅从儿童文学的角度去理解冰心的那些美文,则会看轻它的价值,如果仅从老一代作家童心不泯、老骥伏枥的角度来理解这样的写作,也同样掩盖了它的价值。1980年10月29日,冰心郑重写下《“生命从八十岁开始”》。通读此文,我的理解是有着“人类灵魂工程师”自觉的作家冰心,给“小读者”的信,也可看作是写给更多未来读者的信。她明白这些少年有朝一日成为时代的言说者,他们的灵魂关切着再下一代人的灵魂。

冰心多次讲到儿童文学是一个民族文学发展的“头等大事”。她在全国儿童文学创作座谈会上的书面发言《我的热切的希望》中谦逊地写道:“儿童的食物有多种多样,他们吃着富有营养的三餐,他们也爱吃些点心和零食,有时还需要吃点‘药’!不论是点心,是零食,还是药,我愿贡献上我微薄的一切。”

“青年人,请你着笔”

冰心早年有留学经历,后来经常出访,她深知不同文明间文化沟通的重要性,她深爱着人类所创造的璀璨而多彩的文化艺术。10卷《冰心全集》,译文就占了两卷。她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翻译家,第一个将黎巴嫩作家纪伯伦的诗译为中文,还翻译过朝鲜、尼泊尔作家的诗歌,80岁高龄时翻译了马耳他诗人安东·布蒂吉格的诗集《燃灯者》。

我仍记得念大学时从新华书店购得冰心译泰戈尔《吉檀迦利》《园丁集》时的惊喜,优雅清逸的行文让我感受到文学的音乐之美。她翻译的纪伯伦的《先知》《沙与沫》,我当时买到的版本也是合出的,淡雅的封面,没有多余的图案,干干净净的字。翻开来第一篇便是《船的到来》,“那时我要站在你们中间,一个航海者群中的航海者。/还有你,这无边的大海,无眠的慈母,/只有你是江河和溪水的宁静与自由”。我想可能是其中航海者的意象让30多岁的冰心心有所动,其原因是否也包含着她作为海的女儿对于自己故乡那片大海的深深怀恋?

而80岁时翻译的《燃灯者》,开篇是“……我的力气/也每天在衰竭;/但是温柔的缪斯/每晚攀上她的小梯/在我心里点燃了/那盏减轻我的悲伤的小灯”。我猜测冰心老人一笔一画地译写下这些文字时,可能想到了小时候她去向父亲诉说烦恼和理想时,父亲说的那句“我知道你会登梯燃灯”。

俘获我们的不仅是清丽、温蔼的文字,也是译者与作者经由不同时空、不同文化而能在人类共同经验之上的心心相通。

冰心的视野不独局限于东方。这个早年远渡重洋赴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大学读书的作家,于改革开放之后写下的《中美友谊史上崭新的一页》值得一读。她以切身体会写到两国人民之间的相惜,“中美两国……对于亚洲—太平洋以及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和平和稳定,都负有义不容辞的重大责任。我们一定要在我们日益增进的科学、教育、文化等等的联系和交流上,努力做一支强大的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今天阅读冰心发表于40多年前的文字,不能不佩服她在对东西文化都有相当了解基础上的宏阔视野与独到眼光。

冰心有大量与朋友们的书信。其中有与老友的叙旧倾谈,也有对新人的提携关爱。她与萧乾、臧克家、袁鹰、吴泰昌、周明等作家友情深厚,对张洁、刘心武、张抗抗、铁凝、王安忆、霍达、葛翠琳、赵丽宏、李辉等作家关心有加。在通信中,最让我感动的是她与巴金之间的世纪友情。他们好声相和,相惜相助,成就了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最绵长也最深挚的友谊。《冰心全集》所辑的最后一封信是她写给巴金的,那年她已97岁,信的内容只有这样几个字——“巴金老弟:我想念你,多保重!”令人读之仍能嗅到如兰的气息。道德文章,人与人的关系就是如此成就着人文,寥寥数语,也从来是情文相生、纸短情长。

这就是冰心所赠予我们的“爱”。世界便是这样建造起来的。温存地播种,欢乐地收刈,用你灵魂的气息去充满你所创造的,友爱、智慧、慈悲、忠诚、坚贞、真挚与温柔。“我足踏枯枝,我静听树叶微语。清风从林外吹来,带着松枝的香气”——这是冰心爱着的世界。藕荷色的小蝴蝶,背着圆壳的蜗牛,嗡嗡的蜜蜂,在花丛中闪烁的萤虫——这是世界对爱的呼应。

今天,爱着雄伟壮丽的山川、悠久优秀的文化、天真烂漫的孩子、勤劳朴实的人民作家冰心虽已远行,但她的精神又怎么会消逝?!“蓄道德能文章。”中华文化对作家的深层要求,冰心一生做到了极致。真、善、美,你以为只是被文学创造出来之后才存在的吗?它们,其实早已凝结在建造者全整的人格中。

冰心曾寄语我们:“青年人,珍重的描写罢,时间正翻着书页,请你着笔!”她一生郑重而肃穆地践行着作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作家的理想。现在,轮到了作为后来者的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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